–脑洞是中午的半个梦。
–世界观乱七八糟,bug遍地。不要认真。
–刚知道是白色情人节,无心插柳了。
–含一丢丢日月,不打tag了,随缘。
–不长、没车、文笔差。
——————正文——————
(1)
惊蛰。有雨。
龙宿捡到一只猫。
(2)
猫端坐于檐下,雨雾笼罩,映得纯白毛发像是裹了一身清淡月华。
“汝……在躲雨?”龙宿轻声问。
那猫似乎并不怕人,仰起头,如墨的眸子里闪着安静的光。
“喵呜。”细幽的回应淹没在细雨声里,却分毫不差落入龙宿耳中。
“随吾进去吧。房中有炉火。”
龙宿伸出手,猫蜷在脚边的长尾微颤。
“喵。”
它优雅地起身,稳稳走入龙宿臂弯。
龙宿抬手摸了摸,有些润,有些凉。
熟悉又陌生的触感。
(3)
毛色白得发亮,也是要洗澡的。
猫怕水,大概是人类的共识。为猫准备毛巾的仙凤贴心地为龙宿放好了换洗衣裳。
放它入水时,龙宿心悬喉头,下一刻稳稳落地。
猫依旧仰头望着他,龙宿在它眼里看见自己微微讶异了一瞬。
“它不怕水呢!”仙凤在一旁笑道。
“哪里不怕。”龙宿拢起一捧水,抹在它头上,“眉头紧皱,忍着呢。”
说着,拇指在额间轻轻扫过。
“喵呜。”
一口咬在龙宿虎口,留下浅淡的红痕。
“哈。汝这倒是像。”
“像什么?”仙凤随口问道,龙宿并不答,只继续着手中动作。
自知失言,仙凤放下手中的衣物,掩上门出去了。
龙宿将猫用毛巾裹起,坐在炉火旁,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轻揉慢擦。
猫前掌交叠,眼睑半阖,甚是享受。
龙宿看着,唇角酒窝深了些。
“喵!”背上的毛因受惊立了起来。黑瞳里烧着九丈怒火。
龙宿握着猫爪,从嘴上移开。
“触感不错。”他笑。“作为谢礼,吾勉强收下了。”
猫从龙宿虚握的手掌中抽回爪子,又在他胸前蹭了蹭。
自龙宿膝上轻跃而下,围着炉火绕上两圈,挑了个地儿自顾自圈卧下来。
龙宿收好毛巾,见天色已晚,踱步到床前。
“汝……不怕凉?”他问。
猫支棱着耳朵,一听此话,便又起身,借着床尾小几,三两步跃上床,在床尾白毛毯上稳稳当当睡了去。
龙宿上了床,侧卧着望向窗外,雨依旧下着。
他将被子盖到胸口。
“天气依旧凉了点,明日送给凤儿做猫皮围脖罢。”
约摸半盏茶的工夫,床尾窸窸窣窣响了一阵。接着龙宿便感到有东西钻到自己怀里来。
毛烘烘的一团。软,且热。带着沐浴后的香气,和炉火的温度。
早春,是该暖和起来了。他想。
(4)
那猫在疏楼西风安定下来。
说是安定,也不尽然。
不知是天性使然,还是猫有猫的眉角,它总不肯多呆些时日。
短则逗留一两日,长也不过十来天,它便消失在疏楼西风的墙垣。
猫薄荷都没能长时间留住它。
非要说的话,龙宿的琴声留它最久。
“人说猫养不熟的。”仙凤手上拿着逗猫棒,百无聊赖把玩着。
“您说,都半个月了,它是不是去别的地儿了?”
“没有。”龙宿笔下游龙走凤,眼神沉静,一贯浅淡的酒窝也透不出悲喜。
“它欢喜闲散浪荡,便随它去。总是会回来的。”
仙凤掩嘴笑笑,“您吶……来了闹您吵您,总说着要赶出去。这走了,又盼着它把这儿当自己家呢。”
“哈。”龙宿置笔。
“若是他,自然是当自己家。”
仙凤走过去,望见画中人,又是一愣。
多久不见主人画先生的画像了。
她转身寻着龙宿,却看见他负手而立,望着高墙外灰白的天际。
“回来了。”他突然说。
说罢,他走到墙角,尽头出现一抹白影。
白影移动得稍缓,脚步蹒跚。
龙宿皱起眉。
猫在墙头,俯视着凝视它已久的龙宿。依旧是清亮的黑瞳。
龙宿伸出手,它轻巧跳下,稳稳落入龙宿怀中。一声呜咽同时传出。
“汝受伤了。”龙宿脸颊贴上它软软的耳朵,有些烫。
“呜。”
(5)
“这猫,受了伤都不安分的。”仙凤无奈地摇头。“刚过七日,又在假山上蹦来跳去了,若非应无忧眼疾手快,它便要旧伤添新痕了。”
“喵。”
轻唤一声,猫又将头埋在龙宿胸前。
“假山上可有别的什么?”龙宿问。
仙凤想了想,点头道,“是有只猫,捉了只鸟来耍的。”
“哈,见义勇为,心怀苍生。可真是只了不得的猫。”
龙宿抬起它的下巴,两根手指挠了挠。
它舒服地眯起眼。
“可惜身无长物。”龙宿撤回手,在它头上揉了一把。
猫舔了爪子在头上打着圈,耳朵被揉下去,又立起来。
仙凤看得好笑。
“您还没给它起名吧?起了名,它就当真是咱们的了,说出去也是有面子的猫。”她说。
龙宿看一眼,又捏捏它受伤的爪子,“不用。它的面子不用吾帮。”
猫收回爪子,一瘸一拐地在园中闲散漫步。
“这回终于呆的久了。”仙凤感慨。
“是啊。”
下次再见,不知又是何时。
(6)
“凤儿,该过端午了吧?”
仙凤算算日子,点头应道,“再过两日便是了。主人有什么计划吗?”
“备些好酒,吾去一趟宫灯帏。”龙宿轻揺羽扇,说得轻巧。
听者却有心。
“主人……您……”
“无碍。”瞥见侍女神色,龙宿伸手拍上她的肩,“吾自己去便可。”
仙凤依旧想说些什么,犹豫再三,终究化作声声叹息。
“说起来……那猫也许久不见了。”仙凤说,“许是在哪儿寻了标致的小母猫,成了家呢。”
“哈哈哈。凤儿,那就承汝吉言了。”龙宿一时间竟笑得眼角渗出些许水光。
凤儿倒不知所措起来。但也是跟着笑了。
笑过之后,望着墙角的毛线团,心中突然空了一块。
龙宿拍拍她的肩,“无妨。若真是如此,汝应当替它高兴。”
仙凤点头,盈盈一福,“我替您准备酒食去了。”
龙宿点头。
日子过得着实慢了些。一些细枝末节的情绪在缓慢中就会被拉长了。
(7)
端午。有雨。
龙宿看到了一只猫。
(8)
“汝等了很久?”他放下酒,宫灯帏许久不曾有人造访,桌上蒙了灰尘,如今被龙宿扫了去。
白猫端坐于桌上,眼中映的是十里宫灯,半园夜昙。
“喵。”
“哈。”饮一口酒,龙宿眼中泛起微红的醉意。“吾不懂猫语。”
“喵。”
“汝不通人话。”
“喵呜。”
“为何等吾。”他问。
猫静默不语,踱步到他跟前,一如以往,在他怀中蹭蹭头。
“吾……是该休息了。”
(9)
“师弟,你快点,我不等你啦!”
“你好意思催!若不是你弄错了路,我们半个时辰前就该到了!”
“哎呀,师弟想看莲花,绕一点路也是应该的。”
“素还真!”
“好了好了,我们到了。”
由远及近,两个小童从雨夜中现身,一黑一白,白的面如冠玉,笑意盈盈。黑的飞眉入鬓,凤眼微嗔。
“素还真,瞧。”黑衣小童拉住素还真,指了指前方。
素还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,一只猫。
毛如月,眼如星。
它依旧端坐在桌上,静静望着从虚空中出现的两人。
在它身后,是背靠亭柱,沉沉睡去的龙宿。
“两位小仙,久见了。”它开口,音色轻柔沉稳。
两人对望一眼,对着它抱拳作揖,“剑子仙迹前辈,久见了。”
“哈,难为你们还记得我。帮个忙,我自己出不来。”那猫说道。
素还真笑了笑,伸出手指,在猫后颈上方一寸之地绕了两圈,一丝白线便绕上了手指。
手指微颤,一团白雾中便化出人型,白衣胜雪,白发如霜。
“前辈说笑了。”素还真退回师弟身边,“五十年前逆天运,改命格,素某想忘也难了。”
“多年不见,你更沉稳了。”剑子笑道。
“前辈谬赞。”说完,他指指旁边人,笑道,“师弟不吝赐教,素某才得以进步些许。”
那人一听,哼了一声,“好人都叫你作去了!”又对剑子一揖,“前辈,谈无欲失礼一问,前辈在此,可有要事?”
“自然。”剑子手中拂尘轻挥,“不打紧的要事,两位小仙动动手指的小事。”
听罢,两人又交换了眼神,心中便了然几分。
“素还真,谈无欲。我想请你们帮我……换一条命。”
(10)
“五十年前。”素还真掏出命格录,往前哗啦啦翻着。“剑子前辈应亡于龙宿剑下,魂飞魄散。”
“龙宿却在最后关头偏了剑锋。”谈无欲接着道,“又以百年修为,换得前辈一魂一魄。此魂魄本不应存于世,天命司亦无法收回。”
“初出茅庐的你二人,便敢违法乱纪,寻了只白猫的尸身,将我之魂魄寄于其中。”剑子说着,指了指桌上依旧躺着的猫身。
素还真叹道,“前辈,五十年前我们是钻了条令的空子,而今,条令修改,像这种状况,理当由刑狱司收回魂魄保存的。”
“五十年。其实漫长得很。”剑子说。“你们看着仍是小童,其实比五十年前更伶俐了,不是么。”
“前辈所说,换一命,是……”谈无欲说着,走到龙宿身边,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,“换他吗?”
“是。”剑子点头。“当年若不是他消散几百年修为,也不至于等到两位前来索命了。”
“此言差矣。”谈无欲摆摆手,“我们是勾魂摄魄。索命一词,甚是难听。”
“哈。同理不同语罢了。”剑子笑。
“前辈可真是难为我二人了。”素还真皱起眉,“命格录与生死簿不同,并非一笔便能勾销。要改命格,代价可非同小可。”
“我知。”剑子淡然应道。
他点点眉间道印,“我之修为,可是能换他一魂一魄?”
素还真谈无欲的心俱是一沉。
“前辈,你想清楚了。”谈无欲道,“修为还在,虽说无法得仙人道,假以时日,也是能恢复功体,化作人形的。”
“五十年,自然是想清楚了。”剑子笑。
“前辈,这又是何苦。”谈无欲长叹一声,“魂魄完整,便能转世。只剩这一魂一魄,最后也得被刑狱司收回做了肥料。你不愿见他轮回么?”
“转世后,还记得前世么?”剑子突然问。
谈无欲一愣,缓缓摇头。
“那便是了。”他点头。“我自作主张,自私了。只觉得有些话,不说,不好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素还真说。
谈无欲垂眸,自是明白他所指为何。
“前辈,魂魄勾出来只有半柱香的时间,到破晓我们便要走了,你抓紧。”
剑子点头,“如此,便劳烦小仙了。”
素还真走到龙宿身旁伸出手,看了眼谈无欲。
谈无欲无奈摇头,也伸出了手。
“素还真……”谈无欲叹道,“干完这单我一定跟你拆伙。”
素还真拍拍他的手。“随你。我再找你搭档便是。”
(11)
龙宿睁开眼,看见桌前垂眸的剑子,似是睡着了。
“剑子。”并未多想,他开了口。
剑子抬眼,笑道,“比我想象得快。”
“吾死了吗?”龙宿问。
剑子思考片刻,答道,“快了。”
“哈,真是不错的答案。”龙宿笑。说话间,他起身,从躯壳里站了起来。
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他不由得一个趔趄。
回头望望依旧靠于亭柱的身体,眼中不免露出些微诧异。
再看看一旁的白猫,便心安不少。
“汝……果真是汝……看来,吾眼光不差。”他说。
“好友慧眼如炬,风采不减当年。”剑子夸道。
“免免免。”龙宿坐到剑子对面,眼中笑意一如既往。“好友夸奖的背后,总伴随着理所应当的危机,吾还是受之有愧,愧不敢当吧。”
“耶,堂堂龙首,些些小事怎会难倒。”
“哈,就不知好友口中这些些小事,是多大的小事。”
“这嘛……我亲自奉陪的小事。”剑子说。“如此,好友可安心了?”
龙宿抬眼,鎏金眼眸深深望向剑子,“好友不说,吾也会拉好友下水。否则,五十年前,吾岂不是白白散了修为。”
“哎呀,失策失策。早知好友如此睚眦必报,我早应该找一只貌美的母猫,享猫生之乐去。”
听罢,龙宿伸出手,轻覆上剑子放于桌上的手。
“五十年。汝没抓紧机会,之后可没机会了。”
“哈。”
一时静默。
“龙宿。”剑子望着东方,那边隐隐传来光亮。“猫,活得短了些。”
“吾知。”
“没了那几百年的修为,我也无法换身体了。”
“吾知。”
“他们还未走,若是反悔,还来得及。”
龙宿也望向东方。
“吾之前的五十年太漫长,长得再往前的年岁都似乎只是南柯一梦。”
“猫能活十年,也是有汝的十年。”
剑子手一颤。
龙宿起身,走到剑子身前蹲下,伸手探上他的鬓角。
眼神缠绕不休,其中情意爱恨旁人又如何能知。
(12)
“时间到了,去叫他们。”蹲坐在门口的素还真拍拍歪在自己肩头睡着的谈无欲,后者揉着惺忪睡眼,无知觉地被师兄半搂在怀中,朝亭中走去。
走到亭下,素还真却是一愣,旋即捂住了还没完全睁开的谈无欲的双眼。
“怎么了?”谈无欲问。
“小孩子不能看。”素还真说。
素还真总有这样的本事,一句话便勾出师弟的火来。
“只差一两岁,你能看我也能看!”说着,他掰开素还真的手,借着稀薄的光望去,也是心神一荡。
龙宿扣着剑子后颈,将他往下拉着,剑子俯身。
他们闭着眼。
他们在接吻。
谈无欲听见后方传来浅浅的叹息,原本放在自己眼上的手此刻围在胸前。
“放开吧,我们要去收了。”他说。
素还真反倒将脸埋进他的肩,莲香霎时萦绕在鼻尖。“再等等吧。”
“反正他们……”谈无欲说着,声音渐渐小了下去,到最后,只剩自己听得见了。
“反正他们都是灵体……又碰不到彼此……”
(13)
夏至。有雨。
一只白猫在宫灯帏中躲雨。
“喵。”
檐上传来轻呼。一道黑影一闪而过。
它捡到一只猫。